「所以,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到台南來的,嗯?」
「該知道就會知道啊」
累得像條狗的一天結束以後,實在沒力氣應付M的神出鬼沒。低頭繼續擦著蘆薈膏。
「你不會愚蠢到以為曬傷了就會感覺比較陽光吧」
陽光灑在皮膚上的灼熱感讓我覺得活著。曬傷後的刺痛也是。我調大喇叭的音量,讓David Draiman的歌聲流洩整個房間。
you feel them finding, always whining
take my hand now be alive…
「你不覺得你獲得存在感的方式太直接了嗎」
「存在本來就是一件很直接的事」
「你以前沒有存在感的問題… 至少沒那麼嚴重的問題」
「我只是知道了我想要什麼」
我想要一種與真實世界同步活著的感覺。不管是慴亮的陽光、流動的海水,還是一個擁抱的溫度。
「M,你知道嗎… 有一陣子,我都會覺得,自己快要不見了。白天,陽光穿越漸漸透明的我。天黑的時候,看著夜色壓過來,整個人也消失在陰影中。我沒有不快樂,很多時候甚至可以自得其樂。可是事情就是不一樣了。那些對我而言重要的事都慢慢變得不重要了,一個接著一個。我好像一直在丟掉東西,丟掉那些不符合我的遊戲規則的東西,丟著丟著… 有一天,我就發現已經沒有丟的事情了。幾乎沒有剩下什麼不可以丟的東西了。再也沒有什麼是非留不可的了。」
「好像有一個力量在阻止我,想要留住什麼的心情是不可以的。我總是放手,讓那些人事物從我身邊流過。好像如果不這麼做,就會破壞那些人事物的美好,破壞掉我的世界的平衡。我現在的力量只夠自己和自己平衡,如果我太貪心想要踩進別人的世界,就會把事情變壞。」
「不是有一句話說,『人最大的悲哀是失去曾經有過最大渴望的欲望』? 現在我知道了,我失去的其實不是欲望的能力。而是恐懼的總和大過渴望的總和。我恐懼別人對我變得太重要,失去了會太失落。更恐懼自己對別人變得太重要,離開了也就傷害了。我讓自己一再地錯過一再地放棄,去學習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東西。在我認為自己有能力去保護這個重要以前,是不能伸手去攫取的。」
「去需要人、去愛人的能力,還是有的。我壓著自己的心跳,是感覺得到的。我對這個世界懷抱著的某種熱情,讓我可以繼續快樂,不管我是累積了什麼、還是錯過了什麼。生命像流過指縫的海沙,只要學會鬆開手,一切都可以很容易… M,就是太容易了,這些對我而言都太容易了。愛一個人/不愛一個人,你知道我常常在一念之間就輕易決定這些事嗎?」
「我很害怕因為愛一個人而忘記這個世界還在運轉。一旦離開這個人,時間就停滯不前了。幾年過去了,一部分的我、試圖去愛的決心,就停在原初的那個點,再也沒有跟著時間走過來了。我現在能夠愛人的方式,其實是很殘缺的。曾經有一個人那麼全然地接受了完整的我,好的、壞的,都願意安靜地愛著,用微笑注視著。她的擁抱殘留在我心底的溫度、她的心跳殘留在我血液裡的聲音,讓我很難再去親近其它的人。」
「當初我是愛著她的。無關欲望地愛著她。我始終認為那不是愛情。M,你不覺得這種說法其實荒謬得可以嗎? 如果沒有一個人能在現實中勝過她所留下的印記,要說是愛,也太勉強了一點。她的存在就像一個閥值,要先超越了才能去談愛的可能。諷刺的是,其實我和她,早都已經離開那個情境各自生活了。你說現在的我到底在堅持什麼呢? 是我太苛求了嗎?」
「或許這說穿了是一個結果,是我面對外在世界的方式。當年離開她,我都可以只是笑笑著說byebye,向前邁開的步伐沒有一絲遲疑。於是我說服自己,再也沒有值得更多難過的分離。每當我想起18歲那年的決定,就會變得堅強而冷靜。好像我只要一直用力微笑,就沒有人沒有事可以傷害我,所有的不好都會過去… 結果,那些可能是好的也在這種故作瀟灑中過去了。我拒絕被世人影響的同時,其實也被全世界拒絕了。」
「即使是存在感最低糜的時刻,我還是那麼地自我、那麼地任性。我沒有辦法接受有人擅自認為我應該怎麼做、或應該成為怎麼樣的人。在任何情況下,我都屬於我自己,只為我的希望而活。如果說我曾經為了誰有所改變,那也只是一種剛好符合我意願的選擇性被影響而已… M,這一點你應該很了解吧? 你不也是那種不屬於任何人、不受制於任何人的任性鬼嗎?」
(待續)
Thursday, May 10, 2007
Subscribe to:
Post Comments (Atom)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