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H-HQ-3

常常，我只要浮現那種奇怪的感覺，M就會一如往常，毫無預警地(?)出現。
　
「聽說你最近想要走知性路線喔?」
「這會比我說"我想要變得很有氣質"更好笑嗎?」
　
沒有回答。啊… 真想打掉他臉上那個可惡的微笑。
　
「沒什麼。只是想跟你說，不用勉強啊!」
「勉強什麼?」
「你何必一定要成為"某一種人"呢?」
「好問題。你恰巧不也是那"某一種人"的一個?」　
「反正，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好了。」
「我幹嘛一定要聽懂你的話?」
「無所謂。」
　
又露出那種篤定的表情了。唉，我怎麼會認識這種人，還被吃定了呢?
　
「這不是我來找你的原因。」
「我知道。你幾時會這麼關心我了…」
「喂…」
「好好好… 我知道你有多忙。你肯抽空前來，我感動都來不及了。」
　
又沒有說話。說實在的，M的生活是我難以理解的。雖然我念了建築系，要在他面前說自己忙，還真的會覺得不好意思。
　
「嗯，什麼時候和我去date啊?」
「不要開這種玩笑了。你就算有時間date，我也不在名單上。」
「是啊… 你當然不在任何名單上。你是獨一無二的。」
「因為我沒有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嘛!」
「把你放在名單裡面太可惜了…」
　
這麼多年了，要不是我那麼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M，太過被他了解─ 沒錯，是M單方面很了解我這個人─ 我的弱點，我的劣根性，我的快樂或恐懼。所以他從來不問「最近過得好嗎」這種問題，很自然就會知道我好或不好。即使久久才出現一次，M對我的瞭若指掌，就像在我身上裝了追蹤器和竊聽器一樣精確。
　
「我不想了解你，你也還不想讓我了解。你應該很清楚，喜歡你太累了，你不會希望我變得那麼悲慘，所以才小心翼翼不讓我看上你─ 這些都是你在決定的，每一步都沒有意外才對。問我不是很奇怪嗎?」
　
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，看來我還是有一點點了解他吧!
　
「你很清楚嘛… 這樣，你還覺得決定權是在我手上嗎? 反過來說，你不也希望我們的關係一直這樣維持下去，所以才願意被我了解的嗎? 你難道會不知道，坦承在我們之間其實是一道防護線?」
　
M也一口氣回了一大段話。一時，我啞口無言了。是啊… 神祕感，根據世俗的原則，維持神祕感是保持魅力的手法之一。問題是，M就是我最大的祕密，在他面前我還耍什麼鬼神祕感啊?
　
「你今天不是來和我討論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的吧?」
「你很清楚我的問題是不是莫名其妙。」
「如果我只認識你三個月，我會覺得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愛上我了。」
「偶爾，我會希望你反應慢半拍。」
「以我認識你不只三個月，這句話的意思是這個話題該結束了。」
　
我把頭矇進棉被，閉上眼睛，聆聽M對著空氣說話的聲音。M自言自語似地說起這幾個月來去過的地方發生過的事，沒有略掉那些我不該知道的，也沒有忘掉我想知道的，就像以前的每一次。故事永遠不會結束，至少不會在我睡著前結束。我還是沒能看著M離開，沒對他說過一句byebye。
　
那是昨晚的事了。然而，這卻是第一次，醒來以後覺得失落… 我知道每一次的見面和談話都讓我懷念，可是我沒想過會有”想念”他的一天。曾經最久，他整整消失了一年九個月，也沒那麼不好過。我忍不住要說，英文名字是M開頭的人，都很能影響我…

（待續）